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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玩物喪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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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,熙和殿聚著一幫小娘子博賭,原因就出在兩人身上。

一人是長樂公主,這位公主好玩,想要設宴請請同齡的小娘子來玩。正巧撞上公孫皇後小疾才愈,精力不濟,便將這事托給了燕王妃令嘉。

再一人便是陸錦了。陸錦和她姐姐陸斐,雖然一個博技奇差,一個博技奇佳,但無一例外都是沈迷博技的人,兩姐妹此前鉆研數月,創出一種的新的博具,名為麻將。便帶到了熙和殿來,請諸位貴女試了。

一試就把所有人都試了進去。

這名為麻將的博具竟是將樗蒲、葉子戲這些都比下去了。陸錦和陸斐帶來試手的五副博具被眾人一分而盡,還嫌不夠。

無法,陸錦才定下以賭資為限,輸完貼條下桌。

那些沒排上座的小娘子個個都圍在桌邊,腳跟生了根似的,一步不肯挪。

不可謂不沈迷。

令嘉走到陸斐那桌前,明炤去後空出的那個位置居然還是空的。

——分明還有想玩玩不上的小娘子,怎奈陸斐和張家雙生花實在兇殘,餘下小娘子自忖荷包不如明炤厚實,身世也不如明炤板硬,上桌怕是撐不過半個時辰,既如此倒寧可在其他桌上多等些時光。

令嘉走到桌前,在張妙語、張妙訶這對姐妹頭上一人拍了一下,“你們兩個倒是長出息了,都幫著外人來欺負自家表妹了?”

張妙語說:“小姑姑明鑒。”

張妙訶道:“陸姐姐太厲害了!”

張妙語說:“我們要不打小四娘——”

張妙訶道:“陸姐姐就要打我們了。”

張妙語說:“與其我們三家一起輸。”

張妙訶道:“還不如讓小四娘一個輸。”

兩人齊聲:“這樣還留些面子。”

令嘉沈吟道:“你們說的也有理,可這會我上桌——”

張家姐妹異口同聲道:“我們當然是幫小姑姑你了。”

“叩!叩!”陸斐敲了敲賭桌,細眉高挑,“你們姑侄要商量串通好歹也避著苦主些吧!”

令嘉唇角微勾,“陸大娘這是怕了?”

“笑話!”陸斐傲然道:“莫說只是她們,便是你把……你家小二郎找來,我也不怕。”

令嘉目光有一瞬的黯然。

傅明炤固然也是博技出眾,但她知道,陸斐那個停頓,真正要說的應是王文蕙。

她才是陸斐的老對手。

全雍京的女孩裏,數博技,陸斐、王文蕙、令嘉三人就把前三占全,往日三人偶爾取樂,多是令嘉和王文蕙合在一塊欺負陸斐,陸斐輸的多了,越發想贏,於是便想出奇招——自己創造博具,想借此贏這二人一次。

可惜,博具出了,想要打敗的對手卻少了一個。

許是幾人都聽了出來,桌上的氣氛有一下就凝滯住。

令嘉入座,若無其事地說道:“陸大娘好大的口氣,我倒越發想領受了。”

四人將方才那點凝滯拋去,正要洗牌,忽有一人插話進來,“三打一太不公平了,張四娘和張五娘應該讓出一個位置,二對二,這才合適。”

明炤大怒,誰那麽無聊來妨礙她取下白條?

然後就見是長樂公主和康寧郡主趙雅容攜手走來,開口的人正是長樂公主。

張家姐妹對視一眼,一塊露出一個別無二致的甜笑。

張妙語:“公主郡主身份尊貴,一個位置哪裏夠啊。”

張妙訶:“當然得兩個啦,這才方便三打一啊!”

兩人陰陽怪氣地諷刺,趙雅容一下就漲紅了臉,長樂柳眉一豎,正要反譏,趙雅容一步走出,神色倔強道:“不用兩個,就一個,我來打。”

張妙語冷哼一聲:“你說讓——”

張妙訶補道:“我們就要讓?”

“五娘,你下桌。”

“小姑姑!”兩姐妹一齊喚道。

令嘉語聲含著溫柔的笑意,“郡主是客,主隨客便。”

這熙和殿裏,她傅令嘉是主,她趙雅容是客。

聽出這層意思,張妙訶朝趙雅容露出一個惡意的笑,然後就幹脆下了桌。

趙雅容咬著牙,憋著一股氣,硬是上了桌。

麻將這新鮮玩意,令嘉是第一次玩,但她精於博技,一通百通,陸斐講解一番規矩,她就聽明白了這麻將要贏的關鍵是什麽了。

不外乎算之一字。

雖說陸斐父親計相出身,有家學淵源,但她傅家陣法傳家,於算之一道,豈會虛她。

令嘉看了陸斐一眼。

陸斐微微頷首。

兩人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。

……

趙雅容打牌:“一萬。”

令嘉翻牌:“國士無雙。”

趙雅容咬牙。

明炤歡天喜地地把臉上的白條摘掉。

……

張妙語猶豫地看了看上家的令嘉,再看看下家的陸斐,二人一派從容,叫人看不出底細來。

張妙語咬咬牙打出牌:“二條。”

陸斐翻牌:“清一色。”

陸錦朝明炤拋去一個得意的眼神。

……

陸斐翻牌:“□□。”

令嘉翻牌:“大四喜。”

……

旁人看得目瞪口呆。

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。

陸斐和令嘉這兩個家夥竟是半點情都沒留,一路朝著番數最高的和牌去的。最可恨的是兩人猜起另兩人的牌來一猜一個準,好幾次趙雅容和張妙語都是在聽牌後,打了一圈,才發現自己最後一張牌被這兩人捏住不放。

……

兩刻鐘後,趙雅容看看自己只剩一點的籌碼,再看看手上兩張牌糾結萬分,她執起一張牌,向場外的長樂公主平拋去求救的目光。

長樂搖搖頭。

趙雅容眼睛一亮,打出另一張牌:“五萬。”

陸斐翻牌:“連七對。”

趙雅容怒視長樂公主。

長樂公主無辜回望:你要打原來那張,和牌的就是傅令嘉了。

張妙語朝趙雅容臉上拍去一張白條,嘲笑道:“都道情場失意,賭場得意。看來這話也不怎麽靈驗啊!”

趙雅容氣得磨牙,偏偏規則擺著,無從拒絕。

誰知道下一刻,正是得意的張妙語臉上也被拍上了一張白條。

張妙語愕然看人:“小姑姑?”

令嘉語帶愛憐道:“傻孩子,你的賭資也用完了啊!”

張妙語眼巴巴地看著令嘉手側堆成一座小山的籌碼,“小姑姑你這不還有很多嗎?”

令嘉故作不解地問:“這和你有關系嗎?”

張妙語瞠目結舌地看著過河拆橋的小姑姑。

令嘉拍了拍她的頭,“乖四娘,你和五娘默契這麽好,去和別人玩吧!想必很快就能賺回來。”

一旁的張妙訶和明炤小聲道:“還好!還好!方才小姑姑叫我下座,我還道她偏疼我姐呢!原來是偏疼我啊!”

明炤揚眉吐氣地一笑:“什麽偏疼你,小姑姑這是在給我出氣呢!叫你們剛剛沆瀣一氣地坑我,她最疼的分明是我。”

張妙訶看得眼酸,輕哼:“狐假虎威。”

張妙語和趙雅容同時下桌,四邊的桌子空出兩邊。

然而桌旁圍著的一幹娘子裏,竟是無一人肯上座。

令嘉唇邊含笑,“陸大娘創這麻將應不是非得四人方可吧?”

陸斐下頜輕揚,“自然不是,兩人也有兩人的玩法。”

兩人對視一眼,一起微笑。

周遭人同時閃過一個想法:方才趙雅容和張妙語同時出局,怕不是這兩人……故意的吧!

……

亥正時刻,蕭徹踏著星月光輝,回到熙和殿,驚見殿中竟是燈火通明,一陣嬉笑聲。

他沈聲問道: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
林女官被請了出來,稟報道:“殿下忘了今日王妃受長樂公主之托,邀請諸多小娘子來玩。”

蕭徹眉峰稍蹙,面露不悅,“這都什麽辰光了,若是平日,王妃早就就寢了,你們就這麽放長樂叨擾王妃?”

林女官把頭低得更低,“此事非長樂公主之決。陸相家的大娘子和三娘子帶來一種她們新創的博具,那博具新穎出奇,王妃一時有些上癮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蕭徹幹咳一聲,“再新奇的博具,也不易廢寢,你過去勸一勸王妃。”

林女官:“是。”

……

林女官的傳訊,傳入令嘉耳中時,她正在興頭上,隨手打發了那使女:“王爺若是倦了,就讓他先就寢。我這邊很快就好。”

令嘉目光灼灼地看著陸斐。

兩人打了足足四個多時辰的牌,兩人輸贏各半,誰也不服誰。

不過勝負很快就要決出來了。

這一局的勝利,令嘉拿定了。

陸斐清雅的眉眼凜冽一片,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。

一旁的明炤打了個哈欠,問陸錦:“三娘,小姑姑她們這最後一局都打了快半個時辰了,怎麽還沒結束?”

陸錦一起打了個哈欠,她安慰明炤:“放心吧!最多再一刻鐘就結束了。”

她親眼見著她姐姐將一張牌摸入袖中,如不出意外,那張應是傅七娘需要的緊要牌。

然而陸錦猜錯了。

一刻鐘後,桌上的麻將牌被打得只剩寥寥七八張,然而令嘉和陸錦兩個人竟然都還沒和牌。

牌桌上陸斐和令嘉大眼瞪小眼的,額間竟是一齊冒出了細汗。

兩人掩著袖中的一張牌,同時唾棄對方:卑鄙小人,居然藏牌!

不過現在不是唾棄對方的時候,關鍵是該怎麽下臺。

兩人心知肚明對方都藏了自己要的最後一張牌,現在騎虎難下,若是將剩下的牌都打盡,叫人看了端倪出來,那真是將兩人平日到了臉面都丟光了。

於是乎,兩人有志一同地將這局越大越慢,每打一張牌都要苦思冥想半日,齊心協力地將這局時長往後拖,只求能拖出轉機來。

明炤連打了三個哈欠,終是忍不住問陸錦:“還沒好?”

陸錦張口——

令嘉和陸斐心中同時喊道:“快來催我們!”

只要你們催了,我們就能順勢結束這局了。

陸錦說道:“就剩這麽些牌,很快就好了,等等就是了。”

令嘉、陸斐:……陸錦!!!

陸錦打了個噴嚏,心裏忍不住嘀咕:大姐要的那張牌怎麽藏的那麽後面啊!我都要感冒了!

作者有話要說:在令嘉和陸斐身上,我都參考了大才女李清照這個原型,陸斐參考得最多。

每每想到李清照做的《打馬圖序》裏的“但平生隨多寡未嘗不進者何”,我都會驚艷不已。

那樣禮教繁瑣,男尊女卑的古代,居然也能生出這樣一個隨性瀟灑的女人,喜歡賭博,且賭無不勝,甚至在經歷國破家亡的離亂後,依舊能坦然自承“自南渡來流離遷徒,盡散博具,故罕為之,然實未嘗忘於胸中也”。

我寫古言,最期待的就是,能讓人知道,古代的女人脫開宮鬥宅鬥各種鬥,她們的人生也可以是風流肆意的,就像易安居士。

這種風流肆意,在心靈。

三更完畢,接著就是隔日更了(如釋重負.jpg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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